停留了一晚的商队,在清晨时分整装完毕之后又开始了一天的行进。
因为有狼人来袭的先例,普雷兹在安排护卫的时候又谨慎许多,各个佣兵之间的距离都缩短了不少。不光护卫队伍向着车队靠拢了些许,就连拉车的马儿旁边也都尽量安排上人。
阿尔的位置没变,还在倒数第二辆带着囚笼的马车旁边。他一大早刚从马车里出来,就感到了来自兽人们的满怀敌意的目光。阿尔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坐在马车后边吃着早餐。
之前被犬人少年拉住脚的商队手下又给兽人们拿来食物。这一次,瘦弱的犬人少年又拦住手下,似乎是想得到更多的面包,却遭到了手下一顿毒打。他被手下拉住手臂抵在木栏上,腹部着实地挨了几记重拳。若不是猫人少女和其他两个年轻兽人赶紧上来拉走犬人少年,他恐怕还会受到更加重的攻击。
手下气焰嚣张地踹了笼子几脚,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囚笼里,犬人少年躺在地上,痛苦却无声地捂住肚子。知道帮不上任何忙的猫人少女,在把自己的糙面包放在犬人少年的面前之后,就坐回到自己经常待着的角落。
她看着地板上的犬人少年,悲痛地咬住嘴唇,直至殷红的血液将铁锈味带进嘴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猫人少女松开牙齿,无力地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掉。
要忍耐……她告诉自己。
要忍耐……
冷眼旁观着一切的阿尔收回视线,回到马车里开始做起保养魔杖的工作。
无事的一日眼看着就要落下帷幕。尽管一日之间佣兵们多次发现道路旁的森林之中有动静,但车队并没有遭到袭击。兽人们的行动虽然让人疑惑不解,但普雷兹也只是提醒所有人别放松警惕,没有布置新的护卫措施。
“你这只肮脏的丧家犬!竟然还没学会教训!”
早上阿尔在囚笼边看到的一幕,此时又在重复上演了。那犬人少年三番五次地去拦住那商队手下,现在又被揪住死死地压在木栏上。
猫人少女和其他的兽人们想上来救回犬人少年,但都被那火冒三丈的手下打了一顿。尽管如此,猫人少女仍然没有死心。她竟然扑上前狠狠地一口咬在手下的手臂上,鲜血顿时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吃痛的手下惨叫一声,松开犬人少年之后又揪住猫人少女的头发,两手配合着将她的头重重地砸在了木栏上。
“张开嘴!你这该死的贱货!”
头部在连续被撞了几次之后,猫人少女才终于忍耐不住痛楚而放开了手下的手臂。恼怒不已的手下反手勾住猫人少女的脖子,疯狂地勒紧起来。
“你这臭丫头!乖乖待在笼子里就什么事都没有!让你知道反抗的下场!”
猫人少女痛苦地挣扎着,但力气根本比不上手下。其他的兽人们想上来帮忙,却都被商队其他闻声赶来的人给打了回去。勒住猫人少女的手下在逐渐加大力气。
尽管因为呼吸不顺而深陷痛苦,但猫人少女却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只是紧紧咬住嘴唇坚持着,像是倔强地在表明自己绝不会屈服一般——
“住手吧,她快被你勒死了。”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都冷眼旁观的阿尔。他带着魔杖走到了囚笼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向猫人少女施加暴力的手下。
“这是我们商队自己的事!跟你这外人无关!”手下丝毫有没放松的意思,毫不理会阿尔的要求。
阿尔扬起了眉毛,转头对身后说道:“普雷兹先生,我确实是管不着你们商队自己的事情,但如果这就是你们对待顾客的态度的话,那也太让人失望了。”
在商队的下属们都没察觉的时候,普雷兹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见到阿尔身后的顶头上司,对猫人少女暴力相向的手下才赶紧放开了她。
普雷兹微笑着回答阿尔的话,却对手下的行为视若无睹。
“阿尔小弟,你可是我们商队雇佣的佣兵,何来顾客一说?”
“我向你们要求那么高的酬劳是因为我需要钱,而需要钱的理由……”阿尔走到木栏旁边蹲下,面对着瘫在地上捂住脖子无声咳嗽的猫人少女,“是因为我需要买下一个兽人。”
“哦?”
“正好刚刚又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所以我决定就买下这家伙。”
普雷兹走近囚笼,打量着猫人少女,“原来如此,是这只为了同伴而出头的小猫啊。不过,阿尔小弟,你要知道这只猫人的价格,至少能开在你的酬劳的十倍以上。”
“如果我说我付得起呢?十二倍的价格,再加上我抓到的狼人全权交给你们处理。”
“嗯……”普雷兹装模作样地考虑着,“既然阿尔小弟这么说的话,为你行这个方便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普雷兹瞪向阿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猜疑,“能跟我说说你看上这只小猫的理由吗?你在这么碰巧的时机出现这种行为,让我不得不怀疑阿尔小弟你是不是对这些兽人,抱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
听到普雷兹的话,猫人少女也睁大了眼睛,看向面部表情毫无变化的阿尔。而就在这时,阿尔对着猫人少女闭上了右眼,只用异样了无生气的漆黑左眼望着她。
普雷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猫人少女变得苍白难看的脸。
“普雷兹先生,你没有待在这些兽人旁边,所以你大概不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做什么吧?”
“那是自然。”
“这家伙,经常会自己坐在角落里哭泣,但刚刚被你的手下暴力相向的时候,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阿尔的嘴角因为嗜虐心而挂上了弧度。这一表情变化被普雷兹和猫人少女清楚地看在眼里。猫人少女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这种毫不屈服的勇气可真让人感动,让人不由得——想要亲手摧毁它看看呢。”
普雷兹大笑起来,“真是精彩的回答!好吧!阿尔小弟,这笔交易我答应了,等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再来谈详细的。你们,可要把阿尔小弟的小猫喂饱了,不准再对她动手。”
“多谢普雷兹先生,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回马车了。”阿尔在向普雷兹打过招呼之后就起身离开,走向自己的马车。
普雷兹靠向木栏,俯身微笑着对着猫人少女说道:“就结果来看,你这几天算是得救了呢,小丫头。”
猫人少女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恶寒,莫名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地发抖。死死盯着普雷兹双眼的猫人少女,在一阵打颤之后突然明白了。她终于知道了那双眼睛中的漆黑的名字。
那是一个绝不可能相互认同的敌人,发自内心深处的「恶意」。
“不过为了不让你产生什么美好的误会,我就明确地告诉你好了——我们都是利益为上的商人,不论买下你们的客人们出于什么样的缘由而怎么对待你们,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求利益,如果保护好你们的周全能带来更大的利润的话,我们就会那么做,就像现在我决定禁止手下对你动手。”
普雷兹露出充满狂气与嘲讽的笑容,愉悦地看着那个几乎想要呕吐的猫人少女,“同情、友善是我们的美德,然而,那只是对人类而言的事物,懂了吗?”
——怪物们。
普雷兹离去了。猫人少女则躺在地板上紧紧抱住自己,似乎在抵抗着侵蚀自己心灵的某种漆黑的东西。
在最开始跟同胞们一起被抓住的时候,猫人少女就一直在告诉自己。
坚持、忍耐,要相信……她也确实一直这么做到现在,哪怕食不饱穿不暖,哪怕遭遇暴力也不流泪,就这么一直忍受着。
但这样真的有意义吗?或许他们会改变?或许能相互理解?
没可能吧。
那些人类用奇怪的道具封住自己的声音,彻彻底底地拒绝了交流。
他们说会“保护”好自己,但那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情义——只是一个商人对自己的商品、对自己的财产的维护,他们完完全全把自己——把自己这一族当做物品看待。贩卖他们的家伙是如此,买下他们的人也没有区别。
这些人根本就不认为他们与自己是对等的存在。
毫无改变的可能,更不用说相互理解——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坚持,到底有何意义?
全都是徒劳吧……
囚笼外,一脚踏上马车的阿尔最后看了眼在笼子里缩成一团的猫人少女,微微握紧双手之后才登上了马车。
······
夜晚。
停留过夜的车队,在皓月当空之时终于迎来了森林的刺客。
被发现的兽人大概有十个,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按照普雷兹所想的那样集中攻击某一个部位,而是分散到了五个位置进行着一触即离的游击。
普雷兹命令所有人都不得进行追击,只能防守自己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普雷兹的判断虽然保守,但也是最稳当的防御措施。先不论能不能再抓住兽人,至少只要保住手头里的东西,他们就不会有损失。
分散在车队其他位置的魔法师们维持住自己最拿手的魔法,张开魔阵严阵以待。兽人们根本不执著在一个地点战斗,尽管游击搅得佣兵们心烦意乱,但兽人们也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战果——他们好像就只是为了捣乱而来的。
普雷兹来到囚笼旁,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敌人接近到这里。
而另一边,魔法师们的咏唱声倒是经常响起。但兽人们都在佣兵们给魔法师争取到足够施咒的时间之前就收起攻势躲回森林,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冒出来继续攻击。
几乎整条车队都遭到了一遍速攻。在夜色的掩护下,普雷兹也看到阿尔的大地魔法捕捉不到敌人,只能被动的进行防守。
普雷兹在得知车队几乎没有损伤之后就确信了,这群兽人的行动只是为了摸清这边的实力。这次袭击,兽人们大概不会有大的动作,只要能坚持过去就是赢。
但在这之后如果还遇袭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探清这边虚实的兽人们会做出怎样的应对,这才是普雷兹略感头疼的问题。不过,他倒也根本不惧他们。因为在这次袭击里,身为魔导师的普雷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
在几次大的动静之后,兽人们就似乎都撤离了。大道上只留下佣兵们喘粗气的声音,还有魔法师们发动的魔阵的微光。
阿尔站在马车的角落,盯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魔阵。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左眼瞳在黑暗之中,微微泛起了弧状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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